艺术有什么用 「谁说艺术全无用处」

互联网 2023-07-06 13:03:13

今天神州网小怡分享艺术有什么用 「谁说艺术全无用处」一文,希望对您有帮助。

这是艺术君应邀为《成都商报》写的文章,介绍纪录片《艺术的力量》,希望更多人知道它,观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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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有什么用

“艺术我不懂,你弄这个有什么用?”听到我在做一个艺术微信公众号,这个朋友笑着反问我。

那是在他的会议室里,陈设平常,一张巨大的、腰鼓形会议室用办公桌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光滑而冷漠。我坐在桌子一头的短边,他占据了那条弯弯的长边,这两条边几乎是完全垂直的,只有一个交点,就在我们两个人中间。

朋友的笑容中带着一些不解,甚至还有一丝不屑,颇有“敬谢不敏”的意味。就像那种类型的会议室办公桌一样,这种笑容我见得多了,不算稀奇。

嗯,艺术有什么用?在有钱人眼中,艺术是一门投资赚钱的好生意,可要是会炒的话,终究不如期货来钱快。况且还有很多艺术家绝不是什么“好人”。比如众人皆知的凡高,当他因为自戕在医院走了个来回之后,迎接他的,是30多位邻居的联署签名请愿书,要他赶紧搬走,因为他“精神失常,酗酒成性,骚扰妇女和儿童”。大约他们害怕这位荷兰画家哪天一把火把房子点了吧?肯定没人会想到,他心中迸发的,并在自己的艺术中体现的,影响、感动了后来无数艺术家、乃至无数你我这样的凡人的,是为人类点燃自己的生命。

像凡高这样的艺术家并非绝无仅有,还有脾气暴戾、官司缠身、最终客死他乡的卡拉瓦乔,为了一个女人,打断弟弟两根肋骨的贝尼尼,偷养寡妇,还生了两个私生女的怪老头透纳;真可谓“劣迹斑斑”。但在英国艺术史学家西蒙·沙玛(Simon Schama)看来,这些“艺术家在极端压力下,创造出充满雄心壮志的作品,其中也蕴含了他们最本质的信仰。所有这些作品都是他们的自我最直接的证明,也是在宣告世人:艺术可以超越于令人愉悦的原则之上。这些作品,希望改变世界。”

“改变世界”?现在是个创业者就把这四个字放在嘴边上,听起来像个笑话。但是西蒙·沙玛用八个艺术家的故事告诉你,艺术家们有高度的艺术自觉,将自己看做艺术力量的化身;面对挑战,他们创作出重要的历史性作品,为艺术史掀开了新的一页。这八个艺术家的故事,构成了 BBC 的艺术纪录片经典之作——《艺术的力量》。

西蒙·沙玛先后在牛津、剑桥、哈佛、哥伦比亚大学讲授艺术史和历史。在《艺术的力量》中,似乎可以看到他在讲台上的英姿: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像咱们这里以前私塾的老夫子。但他讲的可不是“之乎者也”,而是性情乖僻、蔑视常规的艺术家,还有他们最重要的作品:伦勃朗,面临出资人的巨大压力;大卫、透纳、毕加索,在关键时刻走上政治舞台;卡拉瓦乔、贝尼尼,为自己辩护,赎罪;凡·高、罗斯科,讲述他们心中艺术本来应有的意义、样子和力量。

真实的力量

《艺术的力量》中的卡拉瓦乔,是天才与恶人的结合体,是一个神经质、焦躁不安的狂徒,他东奔西跑,亡命天涯,怎奈天妒英才,难逃厄运。38岁,死在沙滩上。

不过,正是这样一位暴徒画家,颠覆了基督教绘画的历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好莱坞、百老汇的祖师爷。

在卡拉瓦乔之前,那个时代天主教绘画中的要么瑰丽、奇特,比如彭托莫笔下的圣母,但却太不自然;要么柔美、高贵、庄严,以拉斐尔及其流派为典型。但这两种带有理想主义的绘画, 过于虚无缥缈,无法触碰,无法说服信众,更为平等的新教在吸引着他们。“草地上的圣母?我只见到羊群和醉汉,圣母从未向我显灵。”

可在卡拉瓦乔笔下,醉汉可以摇身一变,成为画中人物。他有两个熟识的妓女,常常化身为圣徒,在一幅又一幅弘扬宗教的绘画中作为圣徒出现。这还不算完,在现存卢浮宫的《圣母之死》中,卡拉瓦乔甚至使用投河自尽的妓女尸体为模特,描绘了画中死去的圣母。

除了身边的人,他还喜欢利用身边的环境。当罗马市民们看到他的画,一眼就会认出其中的场景:那不就是早上路过的街头巷尾吗?

这些真实的人物与情感,虽然有些人难以接受,实际上更符合基督教的教义:那么罪孽深重的人都可以得到拯救,更何况你们这样的平常人?

卡拉瓦乔的《施洗者约翰被砍头》更是超越了宗教意义,那残暴的屠杀场景,溅射到地上的鲜血,名副其实的“令人不忍直视”,而他却将自己的签名写在血泊中。作为赏画者,我们只能无助地观看这样的暴行。这样几近残忍的诚实,正是艺术家对人性与谋杀做出的最震撼的控诉。

卡拉瓦乔的场景充满戏剧张力,震撼人心,因为他总是在一片昏暗的场景中,打进来一束强光,照亮主角,以强烈的明暗对比突出主题,突出人物。在这一点上,鲁本斯、维米尔、伦勃朗、委拉斯开兹,可以说他们都是卡拉瓦乔的“门下走狗”。这种打光手法,在如今好莱坞电影、美剧、乃至百老汇舞台剧中,屡见不鲜。

《艺术的力量》卡拉瓦乔这一集还告诉我们:在他命运的关键时刻,他将自己入画,让自己与作品紧紧纠缠在一起。不得志时,他是病中的酒神巴库斯;得宠时,他是手持号角的音乐美少年;当他大放异彩为人赏识,他又成为不可一世的美杜莎;当他幡然自省并寻求救赎时,又是被牧羊少年砍下头颅的歌利亚。他的心中好像有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那些贪婪、痛苦、骄傲,全都飞到他的画上面去了。

在《艺术的力量》中,像卡拉瓦乔这样,以作品为内心和命运之镜的画家,当属凡高和伦勃朗。老夫子西蒙在凡高一集中,提到他一幅不太为人知的作品《树根与树干》:黄色、蓝色、绿色、赭色、黑色,交错、盘绕成树干、树瘤、树根、藤蔓,正像这三位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他们之间无法分开,也不可能分开,一旦分开,他们的生命不再完整,他们的作品也就不再完整。更重要的是,卡拉瓦乔描绘眼中真实的世相,凡高描绘心中真实的星空,他们与伦勃朗,同样用自画像描绘真实的自己。他们一直努力用艺术的真实,洗去世相表面虚幻的玫瑰色彩,洗去我们眼中的尘埃,洗去我们心中的尘埃。

毕加索说过:“艺术是让你认识到真相的谎言。”

说到谎言,《艺术的力量》中讲述的法国画家雅克-路易·大卫,虽然技法上跻身最伟大的法国画家之列,却善于用看似最真实的技艺,描绘最虚假的谎言。从法国大革命一开始,他就一直站在“正确”的一边,狂热歌颂自己的政治偶像马拉、罗伯斯庇尔,尽管上万人因为他们签发的死刑执行书上了断头台。马拉遇刺身亡之后,大卫的《马拉之死》更是骗得无数眼泪和敬仰。拿破仑上台了,大卫又让他骑上高头大马跨越阿尔卑斯山,而不是原来的骡子。真是够了……

难怪法国政府后来要放逐他,死后连全尸都不允许回来,只能单独送回一颗心脏。

情感的力量

伟大的艺术品,总是可以直接诉诸我们的情感。痛苦这种极端的情感,在《艺术的力量》中,借助毕加索和他的作品,表现出自己无远弗届的影响。他的《格尔尼卡》,让我们看到战争为人类带来的痛苦,而其中同样融合了毕加索个人的感情痛苦。《格尔尼卡》作为痛苦之和,实现了所有伟大的艺术品应有的目标:以石破天惊之势,打碎我们日益增长的慵懒和冷漠,粉碎我们对暴戾、邪恶和屠杀满不在乎的接受,撕开我们的疤痕,让我们血流不止、辗转难眠,让我们审慎思考作为人的义务。

然而,说到艺术表现情感的力量,在我心中,没有人能超越罗斯科的地位,他是《艺术的力量》最后一集的主角。

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美国当代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大概很多国人没有听说过他,不过他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家之一,介绍他的这一集,也已经看过三遍了。

片中提到一个他的故事:1958年,纽约一家高档餐厅出价5万美元(相当于现在250万到300万美元),请他作画。他对朋友说,在这个餐厅里,“纽约最富有的混蛋们会来这里用餐,显摆自己。”然后声称:“我接受这个挑战,完全出于恶意。我要画的东西,会让在这儿吃饭的每个王八蛋都没有胃口。……我想让每个看画的人都觉得:自己被困在门窗完全封起来的房间里,除了以头撞墙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有这种自信?因为他的画,特别是后期的作品,初看上去,每一幅都是不同颜色色块的堆积。“这样的画我也会!”很多人看上去可能会这么想,但是如果你认真去看,那不同色块与色块之间,有细腻而微妙的过渡和转换处理,时而起伏不平,如同山峦丘陵,时而喷涌而出,像是太阳黑子风暴形成的日冕。因为有了这些边缘,色块仿佛有了呼吸,有了生命。想到这一点,它们像是强大的磁场,尽管我们要转身离去,却仍然可以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镜头中的罗斯科,侧坐在沙发上,右腿搭上左腿,两眼直勾勾看着你,左手扶着头,右手夹着烟,身体随着呼吸而起伏,就像他的画。他曾经说过:他要表达的,是用各种不同的基本颜色组合,体现最基本的人类情绪—快乐、悲伤、狂喜、愤怒,还有悲剧、末日、狂暴、奉献。在他的画中,似乎承受了人类历史的重量。这就难怪总有人在他的画前恐惧、崩溃、哭泣。

如果说毕加索表现战争对人类、人性的摧残;罗斯科表现的是人性的悲剧本质。

罗斯科的故事还没有完。

当他自己去四季餐厅看过真实场地之后,郁闷至极:“任何肯花那么多钱吃饭的人,根本不会抬头看我的画。”他决定,放弃那5万美元,收回自己的画。

初看上去,像是罗斯科在曼哈顿面前碰壁,实际上 ,更像是艺术击败了商业。毕竟,250万摆在面前,有多少人能够做到拒绝?

艺术有什么用?

我们现在也许可以回到最初的问题:艺术有什么用?

艺术确实能带动一个地方的旅游和发展,借咱们的话说:“艺术搭台,经济唱戏。”然而,艺术的力量,绝不仅仅是卖出去多少张明信片,或是有多少人参观了艺术家的房间,卖出去多少份他们吃过的菜、喝过的酒。真正好的艺术,就像一个心理医生或者催眠大师,在它面前,不经意之间,你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向它和盘托出,而正是这些秘密,决定了我们到底是谁。

正像沙玛老夫子在同名书籍的导言中所言:“决定艺术品成败的,是每个人的心灵和体验共有的东西:救赎、自由、死亡、侵犯、世界的状态,我们灵魂的样子。所有这些作品,用它们多种多样、不可比拟的方式,表现出令人震撼的美,我们也没有必要因为震撼感到羞愧或渺小。但是它们的创作,根本不是为了达成美学效果。当这些作品出现在我们面前,仿佛暗夜中的闪电,告诉我们世界的样子、我们的内心有什么,任何平淡无奇的至理名言都无法传递这些东西。它们在这么做的时候,也就以无可反驳、不容置疑的方式回答了一个恼人的问题,这是每个不情愿欣赏艺术的人提出的问题,无论是9岁还是59岁,他们被拖入博物馆的大门,脚步迟缓,长叹一声,总想去了解球赛结果或是,他们会问:‘好吧,好吧,可是艺术到底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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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说:艺术广大已极,足可占有一个人。艺术,让一个人足以知道生的可贵,足以面对死而坦然。谈艺术,是为了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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