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生为什么被瞧不起「看不起艺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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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欻欻
雪，似乎是这个位于东北的十八线小城中最常见的东西，也是家乡与他乡唯一相同的联系。
假若此时恰好靠着窗子，那就趴在窗台上专心地放空自己，不必想那些烦心的数学公式，也不必去琢磨电子原子的移动轨迹。
顺便又想起那个遥远的首都，此刻正与自己同被覆于一片茫茫的白雪之下，竟有种“天涯共此时”的浪漫。
这浪漫来之不易，尤其是在高三的冬天。
01
自打暑假过后，我们便成了一群与世隔绝的人。
北楼不如南楼热闹，也不如南楼温暖，想来可能是我们这群毕业年级的人天生自带阴属性，阳光到了我们这里也会被吸个一干二净。
南楼属于一二年级，北楼属于高三，这是学校自建校以来便实行的规矩。
这就代表着，上完体育课浑身冒着热气的人、冬天雪大时被派去扫雪的人、学校一时兴起举办的运动会上大放异彩的人，以及课间时偷偷摸摸溜到卖店逍遥的人……全都不属于我们。
有人说过，进了北楼就好像到了监狱里一样，这话不假。至少在气氛上来说，我们都仿佛是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的犯人。
偶尔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大摇大摆地拿着老师特批的假条走出大门，也会引来旁边几个同学的窃窃私语，一边羡慕着人家的潇洒，一边故作清高地嘀咕一声：“艺术生……”
其实这个现象特别普遍。
越是条件落后的小城市，人们的思想就越是封建。很难想象，在素质教育盛行的今天，还有的地方视“艺术”为洪水猛兽。
在高考之前突击学习几个月的艺术，以求能够考上个相对不错的大学，这成了许多差生家庭的首选。
尤其是我们这个极其重视教育的学校，“艺术生”往往会成为差生们的代名词。
可是，这却是我坚持了十余年的梦想。
02
我想学编导。
这句话当时的我甚至羞于表达。
一方面，我害怕面对别人另样的目光；一方面，我害怕别人质疑我的能力。
与此同时，我与其他那些用艺考来解救自己不堪的学业生涯的人们不同，因为我所梦想的学校，是那个远在首都遥不可及的中国传媒大学——一个专业课和文化课同样重视的学校。
何况我完全没有经历过专门的培训。
小城市人们的传统观念从一定程度上禁锢了我的思想。
在我看来，一个火箭班的学生在最最繁忙的高三离开学校去做一些艺术培训，那我就会面临着老师，同学和家长的指指点点，似乎也与那些差生无异了。
我该怎么去解释？
所以关于培训的事，自然也是放弃了。就连高考报名时填写的“考生类型”一栏，也是一万次纠结才点击了“艺术类”。
03
但这注定是一个阴差阳错又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陌生人，我很乐意将它讲给你听。
直至现在，想起那段往事，我仍然认为父母的态度与其说是支持，还不如妥协这个词来的贴切。
在第N次的争吵后，在彻彻底底了解了艺考机制后，父母终于和我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那是一个元旦，我与千千万万的考生一同走向了初试的考场。
我赶上了第一年的改革，艺考分为初试和复式两场。
初试只是单纯地考文化课，有语数外和文史哲两种搭配可以选择，复试分为面试和笔试，最终进入合格线的考生们再根据高考成绩进行选拔。
我学的是理科，所以自然选择了语数外。
我平时的成绩还算好，至少每次模拟考都要比学校划分的一本线高上四五十分，所以自以为文化课考试不在话下。
而事实也真的如此，题目偏简单一些，较平时做的题更是小菜一碟。我没用多长时间便答完了那一沓厚厚的题本，紧接着又开始望着考场外的天空发呆。
初试通过，这个结果不算意料之外。
本以为参加艺考的事被班主任知道了会被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可这次他却出乎意料的开明。
平时挺严肃的一个中年男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露齿笑得分外和蔼。
“有梦想是再好不过的事。”这句每天都听滥了的口头禅似乎有了不同的韵味。我也跟着笑了笑，这个心结算是打开了。
我回到教室里，仍然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一缕阳光打在我的桌子上，位置比平时都亮了不少。
班主任教化学，一向珍惜时间的他破天荒地抽出十分钟的时间来表扬我的事迹。
我性格比较内敛，成绩在班里也只是中等，这是我高中三年以来头一次被如此关注。
一片掌声中，我微微鞠了个躬然后坐下。同桌狠狠地拍了下我的肩膀，“真有两下子！”我偷偷在下面捏了捏她的手，老师也默许了我的小动作。
与初试不同，复试没有按地区划分的考点，所有考生统一要去北京参加。
班主任慷慨地给了我一星期的假，让我好好准备应考。
我是在晚自习开始前离开学校的，当时班里剩下的同学不多，但此时都围在了我的旁边好奇地问这问那。
几个要好的朋友帮着我收拾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我打气。而我也没有忍心告诉他们，其实我不紧张，因为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
中国传媒大学，那可是个精英汇集的地方，来自全国各地的大神们都会在那几天同时集中到那里和我竞争。
而我甚至拉低了他们的平均水平。一个没有经历过任何培训和指点的人，一个完全的小白，怎么能与他们竞争呢？
况且，老师们喜欢的是白纸没错，但不是我这样的白痴。
04
即使很早就认识到了差距，在真正和对手们同台竞争时却仍是尴尬的要命。
面试分成八个人一组，分别进行小组讨论以及才艺展示。
大城市的孩子们与生俱来的那种自信和眼界确实是我比不来的。
面对着一个陌生的考题，他们独特的见解和那种口若悬河的状态就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好不容易抢得一次发言的机会，虽是表达了自己与众不同的理解，却无奈于一次又一次的“断片儿”。
磕磕绊绊地说完，又被另一个女孩抢到了总结的权利。才艺展示相对来说还好一些，从小学习舞蹈的基础让我稍稍捡回了一点自信。
面试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夜晚的北京城灯火通明。
本想着晚上夜游故宫，却没想到一票难求。被黄牛抬高的票价更是吓人，无奈之下放弃了这个决定。
那也是学校历史上唯一一个不放假的元宵节。
才艺表演时的服装一直舍不得换下，我靠在床头回着同桌“冒死”给我发来的消息，拍下了照片传过去。
那边回复了一个羡慕的表情，也得知了同学们还在苦兮兮地做着理综卷子，班里某一对小情侣下课时偷偷地去操场上放了烟花，朋友A买了好多的零食正在分享……
外面下着大雪，与家乡别无二致。
在一片高楼大厦之间的陌生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告诉了同桌明天笔试的消息，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我当是她终于回头是岸努力学习去了，也打算放下手机闭目养神。
昏昏沉沉之际，突然被一串消息通知的铃声吵醒。
“祝贺宝贝面试顺利！”“未来之星！”“回家请你吃饭！”一连串消息冒出来。
准是同桌那个小喇叭把消息通知了全班。我索性走到窗前，迎着大雪一条一条地翻看着，止不住地笑。
这是个好地方，一抬头便能望见心心念念的学校，一低头就能看见可可爱爱的朋友。不低不抬便是满眼的大雪，似乎我还在那个被一群学霸簇拥的教室里，一起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放松。
好像比夏天还温暖。
05
笔试相对来说发挥得稳定一些，毕竟没有那么多的临场发挥，也有充足的时间给我适应考试的环境。
从未发现我自己的神经竟能大条到如此地步，直至视频放映完毕，灯光重新亮起来，我才从类似于电影院中的自我陶醉中走出来。
旁边的同学早已动笔，早有经验般在草稿纸上列出了清晰的大纲，万事具备只欠归纳。
而我只能凭借着刚刚随手写下的灵感重新组织语言。但幸运的是，当年考的题目是《经典咏流传》中的一期，这也是我重点准备的内容之一。
走出考场，雪下得似乎比昨天还大，天桥的台阶都险些被隐匿于这场大雪之下。
我随着前人的脚印登上最高处，回头看了看大学的校园，突然有些小伤感。可能这就是，在与一个大概率只有一面之缘的事物挥手告别时所产生的情愫。
妈妈在天桥那边等着我，甚至已经收拾好了返乡的行李。
我与北京的告别就这么匆匆忙忙又在意料之中的来临了。我也意识到，这段路代表了我梦想的痕迹，此时也将一一尘埃落定。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出租车路过学校，我特意望了一眼我们教室的方向。依然是灯火通明，窗台上的那盆绿植都清清楚楚，只是那个位置的人缺席了。
司机随便一切歌，正好是《一次就好》。
这种冒险或许一次就好？
06
我又变成了一个在火箭班的里的普通学生。
艺考掀起的波澜很快就被紧张的学习节奏所平息，我也重新回到了那种普通的生活。
喜欢托着腮在窗台上看雪，上物理课时会感到厌倦，偶尔与同桌小声嘀咕几句还要时刻提防老师的法眼……
紧张吗?
说来也奇怪，从回家一直到发表成绩的日子，可能会偶然想一下当时的经历，立场却又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半点即将发表成绩而造成的担忧也没有。可能是早已想到了结局。
结局也正如我所想。光荣地——落榜了。
身边从不少安慰，大多是让我不要伤心的。可是这个结局我已经想到了，面对一个早就确定好的结局，又何来伤心之感？
甚至还有点兴奋。我的分数较合格线只少了两分左右，这对于一个从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即使这两分可能代表了现实与梦想之间的距离。
07
很快就到了没有雪的日子。
好多课被自习取代，决战高考的口号一天比一天喊得响亮，老师对我们无来由地放纵了许多。传说中的十年磨一剑，真真切切地到来了。
我开始考虑别的专业。
报考的小册子翻了好多页，还是对理工专业保持无感，光是看着那些名字就好像要窒息一般。
经最终敲定，我和父母一致将目光锁定中文，小语种和经济学类。偶尔翻过中国传媒大学那一页，我都会怀念地看看，那些分数是我不敢想象的。
我认定了这个事实。中国传媒大学也好，编导也好，它们与我再无瓜葛，不如相忘于天涯。
而奇迹就在此刻发生了。
08
老话说，无巧不成书。
谁能想到，偏偏是在那年，东北师范大学取消编导专业的艺考。
偏偏是在提交报考志愿的前一秒，亲戚发来这个消息。
偏偏是想着考不上的我，抱着冲一冲的心理将它写到了第一志愿的一栏里。
然后，偏偏是我，压着分数线被录取了。
09
此刻的我，受疫情的影响被困在家，吹着风写下了这些语句，又想起去年的今天，刚刚从高考考场走出来的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结束了高中三年的拼搏，又对未来是何等的迷茫。
马上要上课了，是我最最喜欢的影视文本写作课。
上学期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那天，仍是同样的大雪，可这次却是满满的归属感。
学校离家很近，每次放假父母都会亲自开车来接我。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就会安全到家，再和室友们道声平安，盘算着明天一定要找同桌好好吃顿火锅。
即使是雪天，也会有太阳 。
若没有，就亲自画一个，摆在需要阳光的角落。
它的早安吻，就会稳稳地落在你的脸上，明媚又温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