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琴棋书画一直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修课「古琴被文人视为什么的代表」

互联网 2023-06-08 09: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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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圩/文

[摘 要]琴棋书画,以琴为首,不是一个偶然的排列,而是有着它的必然性。首先,琴为音乐,而音乐在古代具有崇高的地位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其次,音乐有着其它艺术所无可比拟的感染力和影响力;最后,古琴自身的特殊材质和形制,使它有着其它乐器所不及的修身性能。

[关键词]琴棋书画;修身四课;文人艺术

根据笔者所见文献,“琴棋书画”之说最早出自宋代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五:“唐高测,彭州人。聪明博识,文翰纵横。至于天文历数,琴棋书画,长笛胡琴,率梁朝朱异之流。”自此,弹琴、弈棋、书法与绘画成为古代文人个人修养的四门功课;其以“琴”为首的排列顺序,也得到后人的认可并长期使用。那么,这以“琴”为首,仅仅是一个随意的行为,还是具有某种学理上的必然性?

一、琴为音乐,而音乐在古代具有崇高的地位

音乐是古代中国社会十分重要的一件事,如果说祀与戎是最重要的两件大事,那音乐就是仅次于祀与戎之外最重要的事了。音乐对于古代社会的重要性,远在商周之前的黄帝时期就已经得到人们的认同。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古代人对乐的功能十分看重。圣贤之人不仅重视乐,更在乐的方面有所建树,“上古之时,未有音乐,鼓腹击壤,乐在其间”(《隋书•儒林传•何妥》),可见乐产生之早。《易经》有言:“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从这些话语中可以看出上古圣人对乐的重视。进入春秋时期,孔子将周朝乱象总结为“礼崩乐坏”,其为学生编制的教育课,“礼、乐、射、御、书、数”更是将乐放在礼之后第二位。由此可见,在孔子看来,乐是仅次于礼的重要之课。

事实上,对乐的产生与作用的认识,在《礼记》第十九章《乐记》中有着非常明确的表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这表明我们的先人认识到音乐与我们的心灵、我们所赖以生存的现实世界有着紧密的联系,音乐与我们的生存活动息息相关。这种对乐的认识,成为后世儒家强调音乐的“修身养性”、道家的“天人合一”、释家的身心和谐等理论的基础。此外,它还对音乐的构成作了非常清晰而又精彩的阐述,指出声在相互应和中产生变化,先有声,而后有音,再之后有乐。“声”、“音”、“乐”的区别,包含了人-禽、高-下之辨:“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君子是指有德行、有文化的人,只有他们才懂得乐,能够欣赏乐。正因为此,乐才在古代获得崇高的地位,得以与“礼”并称,形成源远流长的“礼乐”文化。《礼记》指出,礼的重要性在于使人学会秩序,而乐却可以使人们和谐相处。运用乐来和谐社会,其立足“王道”的治政思想赫然见之。这种认识,使乐在整个中国古代社会中始终得到高度重视,拥有崇高的地位。

但是,音乐的治政功能并不是直接作用于制度、政令等治政手段,而是通过对每个人的个人修养,而且是自我修养来实现的,而这自我修养总是离不开音乐的辅助、催化和维持的作用。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便是指出一个人修养的完成,需要有诗的激发,要有对礼的认识和遵循,但更需要音乐来成就它。没有音乐相佐,我们对礼、对德就会仅仅停留在认知的地步,而不会产生一种向往和需要,故而难以有效地去实践,去遵循。而且,即使你能够去遵循,去实践,也免不了被动,难以在实践中获得快乐。而在实践中不能享受快乐的活动,均难以持久。有生命的、合乎人性的文化,其目的最终都是为了人的自由和快乐,让人充分享受有限的人生。中国文化中对个人的修身要求,也是指向这里。在这方面,孔子就是一个极好的典范。他曾经描述过自己所经历的修身过程:“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最后的境界就是人生真正自由和快乐的境界,这个境界与艺术上的审美境界极为相像,实际上也就是在长期的修身中借助音乐等艺术的直接结果。音乐之所以在中国文化中具有如此高的地位,道理即在此。

二、音乐具有其它艺术所无法比拟的感染力

音乐之所以在古代文化中占有崇高的地位,能够承载移风易俗、修身养性的重要功能,又是因为它具有其它艺术所不及的特殊性能。就其它三者而言,它们确实也具有修身养性的功能,下棋可以锻炼人的思维,特别是从全局出发的整体思维,可以让人的心静下来,有利于将世俗中的名利争斗转移到小小的棋盘之上,化解生活中的无谓矛盾。书法和绘画,在中国是一对孪生姐妹,都是用毛笔在纸上所做的功课。它的功能主要是,通过经常性地从生活中捕捉诗意,攫取形象,营造趣味,并通过自己的运笔用墨,将它们实现在纸上,形成视觉观赏的对象。整个过程,既是美和诗意的创造,同时也在所创造的艺术意境中涵泳、陶醉,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在这些方面,它们与音乐没有什么两样,因为音乐也正是通过演奏从生活和生命感受中孕育诗意,创造美感,并在其中获得无穷乐趣和精神享受的。不同的只是,音乐是以音响的形式作用于我们的,它所开辟的是一条听觉享受的路径。一为视觉,一为听觉,乍一看,两者之中,视觉应该更重要,使用率也更高。从某些方面看,情况确实如此。但是如果从另外的方面看,即从它们对人的心灵的影响力方面看,情况其实正好相反。

首先,音乐是最具群体性、社会性的艺术,也是最具强迫性的艺术。其它艺术,如棋、书、画,如果你不去沾它,它就不会对你发生影响。你不去下棋,棋就不会影响到你,它所暗含着的功能就不会在你身上实现。书画亦如此,你不去捉笔,那么它在运笔用墨过程中的作用就无从实现;一幅书画作品,它不在你的视野,或虽然在你面前,但你不去看它,它也不会对你造成影响。音乐则不同,你不管愿不愿意听,也不管你是否喜欢,只要你在这个音响空间,只要你能够听见音乐的音响,你就无法逃避,就不能不接受它的影响。也因为这一点,自古至今,我们在举行一些重要仪式时,通常总是用音乐来辅助,而不是书画或其它艺术形式。有人说,音乐是最具侵犯性的艺术,讲的就是这个意思。

其次,音乐作用于人的心灵最为深入、幽微。我们在听好的音乐时,往往有这样的感觉,音乐所生的效果好像不是从外在感官进入的,而是直接就在内心深处自己发生的。音乐能够拨动人的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那根弦,使你获得最深层的感动。这应该与听觉的特殊性有关。有学者曾经做过这方面的论述。他引用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的话来说明“听”和“看”的不同,认为“前者具有领会性,因而是内在的,深刻的,是触及人的根本状态的;而后者是世俗的、表象的、外在的,仅仅建筑在好奇心上面。”“好奇仅仅是一种表象的感知,是对感官刺激的满足,而没有对所看之物加以领会。‘好奇之设法去看它,只是为了看看,为了看过’(海德格尔),所以它是外在的。领会则以心灵接物,它直接深入到存在的本真状态,直接诉诸人的心灵悟解力,所以它是内在的,深邃的。”[1]他还从古代造字法中分析出这个道理,例如“聪”和“明”,前者为耳灵,后者为眼灵。但“聪(聰)”从耳从窗从心,意即耳是心灵的窗口。而“明”则从日从月,仅表光源所在,有光我们才能眼明,寓意较为外在。这说明,在古代,人们也是认为听觉要比视觉更接近心灵,更能进入内心深处。

还有一点,就是音乐对人的影响特别迅速、快捷。其它艺术形式如书画,对人的影响总是需要一个过程,你先要能够看到它,然后还要能够看懂,看懂还不一定能够产生影响,还必须与你的心灵正好契合,否则难以引起共鸣,不能产生共鸣,影响也就无从发生。可见,它不仅需要一个过程,而且是需要一定的条件的。音乐则不同,正是由于它的上述诸种特点,故在作用于人时,它可以立即进入人的内心深处,产生心理效应。所以,音乐可以在瞬间改变人的心情,当你处于忧郁状态时,一曲轻音乐可以即刻将其化解,使你轻松起来;而当你处于兴奋状态时,一曲悲伤的乐声也会把你拉到相应的情境之中。出于这个原因,当我们需要立刻调动人们的某种情绪时,音乐总是首选的工具。

当然,这个道理并非是我们才懂得,在很早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已认识得非常清楚。孔子曾说,他听《韶》乐后“三月不知肉味”,即可见出音乐的感染力何其深入持久。孟子也说:“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孟子•尽心章句上》),“仁言”是指诗,“仁声”即指美妙的音乐。这是从理论上第一次对音乐感染力所做的表述。之后不久,荀子对此又有更为完整的表述:“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乐论》),是对人的影响的深邃性和迅疾性所作的评论。既然古人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那么,将音乐列于移风易俗、修身养性的四课之首,也就不难理解了。

三、琴在修身方面具有其它乐器所没有的独特性能

与其它艺术相比,音乐的修身功能最为突出,而在音乐的各种类中,琴又是众多乐器中最为突出的一种。数千年来,凡乐器者不知凡几,唯有琴成为古代文人的密友,“士无故不撤琴瑟”(《礼记•曲礼下》,成为一个悠久的传统,弹琴、听琴、研琴成为古代文人自我修养的一个最为重要的渠道。

文人自我修养的一个重要方面,便是提升自己对人生、对宇宙、对社会的思考,培养个人对社会的责任,营造出人与人、人与自然以及人与自身的和谐。正因为此,古代琴人在很早就提出琴有“禁”的功能,先秦医和提出琴的“仪节”功能,东汉时又发展出“禁”的概念,提出“琴者禁也,所以禁止淫邪,正人心也”(班固《白虎通德论》)和“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也”(桓谭《新论•琴道篇》)的命题。此后,修身内容又不断丰富,先后提出“攻琴如参禅”(成玉磵)、“琴者,心也”(李贽)等思想,较为完整地阐释了《礼记》中提出的“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修身内涵。这个内涵也使得琴在文人修身四课中的首要地位更加巩固。“昔虞舜治天下,弹五弦之琴,……然天下治”(《新语•无为》),“将治四海先治琴”(范仲淹《听真上人琴歌》)。可见,在古代文人那里,演奏古琴不仅是单纯悦耳娱乐,更是修身之道,成圣之途。与儒家相似,道家也重视琴的养生功能。庄子说:“鼓琴足以自娱”(《庄子.让王》);李贽说:“琴者心也,琴者吟也,所以吟其心也”(李贽《琴赋》)。这是老子“淡兮其无味”思想的延续,体现了道家所倡导的自然无为、悠然自足、不计利害的人生态度。此外,琴还与禅相接通,“攻琴如参禅”亦成为文人琴观中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其宗旨也仍然在修身。在他们看来,弹琴与参禅其方向完全一致,都需要超越自我,需要琴者通过琴与自己内心的对话来不断地提升自己,更好地成就文人修身中的自省和反思。

那么,古代文人为什么会在众多乐器中唯独选中琴作为修身的法器呢?这其实是与琴的自身特点有关。古人有言曰:“琴之大小得中而声音和,大声不喧哗而流漫,小声不湮灭而不闻,适足以和人意气,感人善心。”(应邵《风俗通义》)所以,“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嵇康《琴赋》)“君子所常御者,琴最亲密,不离于身。……虽在穷阎陋巷,深山幽谷,犹不失琴。”“乐之可密者,琴最宜矣,君子以其可修德,故近之。”(苏璟《春草堂琴谱•鼓琴八则》)①古琴高贵、洁清、幽雅、飘逸、古淡之音,既符合了文人对天人合一的志趣,也符合了文人“一声来耳里,万事离心中”(白居易)的追求。古琴与其它弹拨乐器不同,其共鸣箱体由一块整木掏空而成,音响远比由木板胶合而成的乐器来得深沉、浑厚,其古朴、苍茫的音调与文人领悟自然之道不谋而合,这也是古琴在音乐中地位独特的原因之一。同时,由于古琴的弦下不设音梁,其有效弦长远甚古筝、琵琶等乐器,且弦的振幅大,振动时间久,故而弹奏出来的声音余音绵长不绝,有绕梁之韵。古琴声音不似二胡如泣如诉,却更委婉沉静;不如筝响亮欢快,却更加平和沉稳;不如琵琶大珠小珠的直接,却更细腻含蓄,不动声色却气象万千。古琴的声音让人迷恋,“泛音”生动轻灵,“散音”浑厚沉着,按音激越凝重,似有余韵袅袅、象外之致的味道,就好像一炷香慢慢地在空中舞蹈,且实且虚,缭绕而去,仿佛中国画中的那种水墨烟云,郭熙《早春图》中卷云的山岚萌动,又如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那样的绵绵不断,遥远至时间深处。古琴独一无二的声音,让它难以和其它乐器合奏,古往今来,唯有那幽怨迷离的箫能与古琴相和而成林下之风,带人神游物外。加上古琴独有的“走手音”,更使古琴的音响显得单纯、简洁,适合营造空灵、静谧的意境,虚灵之韵与人声之韵在这里高度契合,将文人之弹琴中的抒怀、养心、托志、味道等得以综合的体现。古琴作为乐器本身在演奏与音乐表意上的突出优势,是其能够从众多乐器中脱颖而出,成为中国古代文人修身的首选乐器的最为根本的原因。

参考文献:

[1]刘承华.艺术的生命精神与文化品格[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386-387.

[2]文化部文学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中国古代乐论选辑[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

[3]谭水清.意韵—古琴艺术表现之精髓[D].吉林艺术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07.

[4]张计.论古琴音乐文化中的儒家审美观[J].船山学刊,2010(2).

(孟云飞转自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 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