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的短篇小说艺术特色「契诃夫短篇小说讽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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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马家骏
契诃夫一生写了470多篇小说,是运用短小体裁反映丰富人生的巨匠。
契诃夫小说的显著特点是对其反映的生活表现出高度的艺术真实性。他的小说没有杜撰的离奇故事,而是按生活本来面目直率的真实概括平凡的生活。他的小说没有英雄行为和宏伟场面,不把小市民生活理想化。他的小说常是平淡的对话(《胖子和瘦子》),普通的故事(《老爷和小姐》)。在写平庸现实时,他善于把悲与喜作有机的统一。表面似平滑稽的事(《哀伤》中让医生把死人治活)而实际是可悲的生活。作者常给他凄凉而令人沉思的故事以轻松幽默的外衣。
这一点又和他艺术描写中的客观性分不开。契诃夫认为写苦命人时要用冷心肠而不故意加进怜悯的话,应使同情态度在形象场面中自然流露出来。他在《万卡》中对小学徒的同情就休现在客观描写对象的行为中。万卡给爷爷写了诉苦求教的信,封面却写“乡下爷爷收”。不能摆脱的命运本身在作者冷静叙写中引起读者的同情。
契诃夫的小说又以简练著称。他认为写作的艺术就是删改掉不好地方的艺术。他善于用一个词就创造一个形象(《变色龙》)。他写的生活只有瞬间的场面。他写景善于抓住有特征的细节。《苦恼》开头:“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的飘飞”,“姚纳周身是白" ,就把季节、气候、时间、地点、风雪势头和人物行为与苦闷表现了出米来。他写人物肖像,善于抓住特点一笔勾勒,如普里希别耶夫中士有刺的脸和闷气的嘶哑声,就准确表现了这个反动分子的性格。
契诃夫小说的情节发展异常紧凑,他说他写的是只有开头和结尾的小说。他的小说,常常开门见山,而迅速达到高峰就戛然而止。而意味隽永的结尾,常起点题的作用,表现其幽默(《小公务员之死》、《疏忽》等)或无限的沉思(《苦恼》、《醋栗》等)。
《苦恼》赏析
他运用短篇小说这种精粹的体裁,反映旧世界丰富的人生,在现实主义艺术表现上做出的贡献,仍然值得注意和借鉴。他的名著《苦恼》体现了他短篇小说艺术的成就与特色。《苦恼》的创作技巧,值得研究。
契诃夫短篇小说艺术的显著特点,是对其反映的生活表现出高度的艺术真实性。契诃夫的小说很少杜撰的离奇诡谲的情节,没有英雄行为和宏伟场面,小说概括日常的真实生活,显现现实实有的情状,透过对生活现象的艺术描绘,揭示一定程度的本质的真实。契诃夫说:“文学所以叫做艺术,就是因为它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它的任务是无条件的、真率的真实。”(《契诃夫论文学》第35页)契诃夫从来没有把他周围的市民生活理想化,也不写其中发生的偶然性事件,而是真实地描写出它的停滞与平庸。因此,他的小说常常是人物间平淡的对话(《胖子和瘦子》),普通的故事(《老爷与小姐》),或者是当时常见的人的生活历史(《醋栗》)。如他的名作《苦恼》,写马车夫姚纳因儿子害热病死了,自己不得不出车。他企图向乘客诉说他的苦恼,于是,或被奚落,或被拒绝聆听。回到栈房里,想对另一位车夫吐一吐苦水,但那位劳累不堪的人也熟睡不听。最后,只好对他的马自言自语地一吐自己心中的苦恼。在旧世界的城市中,一个名马车夫死了儿子,有满腔痛苦无处申诉,这是十分平凡的事。如果是一个不关心人民痛苦的作家和追求趣闻轶事的文人,对这种事是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而契诃夫却从日常生活中概括出艺术的形象与境界来,达到了高度的真实性。
契诃夫在真实描写平凡的现实时,是巧妙地体现了当时生活的情状与格调的。在这方面,他善于如实地把悲的因素和喜的因素作有机的统一。一个幽默逗乐的场面,内中包含着的是可悲的性格(《一个官员的死》、《胖子与瘦子》);表面似乎滑稽的故事,而实际是凄惨的生活(《哀伤》)。作者还常常给他的凄凉的、令人沉思的故事以轻松、幽默的外衣。如《苦恼》中,姚纳的痛苦是够深的了,作者却写他“咧开苦笑的嘴”向军人乘客诉说,乘客催他快赶车,他“又伸出脖子……笨重而优雅地挥动他的鞭子”,当姚纳听到高个子乘客说“跳蚤咳嗽”,问他“结过婚没有”及驼背乘客打他的脖儿拐,他却以“嘻嘻!……好有兴致的老爷”来搭讪。而最后,却滑稽地对一匹马滔滔不绝地讲起话来。这十分可悲而又可笑。契诃夫继承了果戈理的“含泪的笑”的风格传统。不过,果戈理多是对“旧式地主”和“小人物”,而契河夫却是对车夫姚纳、旋匠格利高里、小学徒万卡、小保姆瓦尔卡一类劳动者与童工。
契诃夫写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下层人与劳动者时,是按严格现实主义的艺术描写的客观性来处理主观态度与客体事物二者之间的关系的。契诃夫认为:作家在作品中的“主观态度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契诃夫论文学》第8页)。1892年3月l8日他在给列维洛娃的信中还说:“你描写苦命人和可怜虫,而又希望引起读者怜悯的时候,自己要极力冷心肠才行。这会给别人的痛苦一种近似背景的东西,那种痛苦在这背景上就会更明显的露出来。”(同上,第205页)这并不是说作者没有倾向,而是说,他的倾向应该从情节、场面中流露出来。契诃夫《万卡》中没有用一句自己感叹的话,他对万卡的同情,表现在客观描写对象的行为中。一个苦学徒给爷爷写了一封诉苦的信,企图摆脱不幸的命运,按说作者不免会写出自己的怜悯之词以博得读者同情。但是契诃夫认为那样则会使读者把心思转到欣赏叙述人的情感冲动上去。他是坚决以冷静的态度,直示人物的。他指出万卡给爷爷的信是寄不到的。这种描写的客观性,使读者对万卡直接寄以同情。《苦恼》更是如此。所不同的是,它中间插入了作者一段抒情插笔,说姚纳的苦恼无边的浩大,撕裂胸膛,会淹没全世界。但这是融入姚纳等候客人时沉思的内心世界的,也是对人物内在精神与思绪的描写。此外,整篇小说全是客观地写姚纳的想心事、赶车、与军人乘客或三个青年乘客的搭言、候客、找看门人攀谈、回院子、与青年车夫谈话、对马倾诉……。作者冷心肠地显示姚纳的苦恼和这苦恼的社会背景,在人物同周围社会的关系中和人物的行动中,表现了作者的主观倾向与态度。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又以简练、精粹称著。他主张“每篇小说都改写五次,缩短它” (同上,第15页)。他的有名的见解如“简练是才能的姊妹”,“写作的艺术就是删改掉不好地方艺术”,今天也还有效。契诃夫小说的精练,表明他劳动的认真。
契诃夫善于作极高度的艺术概括,可以把别的作家在长篇小说中才能写出的一个人的一生,概括在短短的篇幅之内(《我的一生》、《酷栗》),可以用三四百宇的一个小段落文字写出一家三口人的特征以及房舍与环境(《姚尼奇》);他善于用一个词就创造一个形象(《变色龙》、《套中人》),善于简约的讲故事、写人物,在一个场面(《变色龙》、《老爷和小姐》)中既刻画了典型性格又揭示了社会风貌。在一个生活的横断面之中,在一个生活的瞬间,作者可以展示出极大含量的内容和极丰富含意的韵味来。如《苦恼》中写到拉车的马时说:“只要被人从犁头上硬拉开,从熟悉的灰色景致里硬拉开,硬给丢到这个充满古怪的亮光、不断的喧哗、熙攘的行人的漩涡里,那他就不会不想心事……”。这里,一笔带出来姚纳是由农村流落到城市的,展示出农村“灰色景致”的一片荒凉,揭示出城市生活的光怪陆离。姚纳想对青年车夫讲儿子之死时,作者又带出:“他还有个女儿阿尼霞住在乡下……他也想谈一谈她。”这一笔之中概括了多少事情?真可以生发出另一篇小说来。阿尼霞的名字使人想起契诃夫《农民》中的农妇玛丽雅悲苦的一生来。
契诃夫小说的简练,在风景描写上也表现突出。他在l886年发表小说《苦恼》后四五个月写给哥哥亚历山大大的信中说:“自然的描写应当非常简练……描写风景的时候应当抓住琐碎的细节,把它们组织起来,使人看完以后,—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那个画面。”(同上,第26页)。他认为:不必写得很多,只要写了水磨堤上的玻璃片像星星—样闪光,狗像一团黑影闪过,月夜景色就写出来了。在《苦恼》中,契诃夫如此描写雪夜:“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车夫姚纳·波达波夫周身白色。像个幽灵。”这就简练而形象地把季节、气候、时光、地点、气氛.以及人物的身分、行为、心绪和给人的印象,全写出来了。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在情节结构上,非常紧凑,他说他写的是只有开头与结尾的小说。他不少小说,常是开门见山,而达到高峰也就要嘎然而止了。至于意味隽永的结尾,常常起“点题”的作用,表现其幽默的特色或无限的沉思。如《苦恼》,开头一段交代之中,就点出了姚纳的等生意和苦恼,之后,用两个段落写军人乘车和三个青年乘车。姚纳向两起乘客诉苦都被拒绝。而这两个场景既是相联系地说明无人听姚纳的苦恼心事,又在写法上是完全区别的。军人的不耐烦与姚纳的唠叨,三个青年的打诨逗乐与车夫的苦恼与陪笑,都形成对比。接下来是简约的一笔,姚纳与看门人攀谈被赶走之后车夫思索苦恼的原因,再续以同是车夫的青年也不听他的诉说。再三再四的垫起这无人听的苦恼至高峰,然后突然跌落到同马谈话。结尾说:“姚纳讲得有了劲,就把心里的话统统讲给它听了……”显得滑稽而深沉凄凉。这便引起读者沉思:昏暗的、冷漠的城市里,从军人到车夫,那么多的各种人都不愿听一个老车夫的衷肠,那个社会的冷酷无情不是被入木三分地揭示出来了吗?
高尔基论到契诃夫时说:“他的作品中闪耀着一颗充满热爱的心灵的凄凉的微笑,他的小说里贯穿着他对生活的深刻认识、明智的公正态度和对人们的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个无所不知的聪明敏感的人物的同情。”这就准确地指出了包括《苦恼》在内的契诃夫短篇小说的艺术风格与艺术倾向。
(原载《百花》1984年3月号)
(注:本文作者已经授权本头条)
(马家骏 河北清苑人,1929年10月5日生,现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外国文学学会名誉会长(原会长)、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原理事、中国俄罗斯文学研究会原理事、陕西省高等学校戏曲研究会原会长、陕西诗词学会原顾问、陕西省社会科学学会联合会原常务理事、陕西省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先进个人、陕西省教书育人先进教师等,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独著有《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美学史的新阶段》、《诗歌探艺》、《世界文学探究》等12种;与女儿马晓翙二人合著《世界文学真髓》、《西洋戏剧史》等4种;主编有《世界文学史》(3卷)、《高尔基创作研究》等9种;编辑有《欧美现代派文学30讲》等4种;参编合著有《马列文论百题》、《文化学研究方法》、《东方文学50讲》、《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等40多种。
名列《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华诗人大辞典》、《中国社会科学学者大辞典》、剑桥《国际传记辞典》(英文第27版)、俄罗斯科学院世界文学研究所《国外俄罗斯学专家名录》(俄文版)、《陕西百年文艺经典》等40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