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多样性「中西方艺术家」

互联网 2023-03-14 11:49:30

今天神州网小怡分享艺术的多样性「中西方艺术家」一文,希望对您有帮助。

借由“HUGO BOSS 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公布入围艺术家的契机,卷宗 Wallpaper*以艺术家郝敬班的个人故事为线索,回顾这些前沿创作者在审美、思想与文化层面的多样探索,继而聚焦奖项对亚洲文化语境的侧重与其甄选名单的时代性。

艺术家郝敬班在 2015 年参加了举办于日本广岛现代美术馆的展览“失调的和谐”。四位来自亚洲不同地区的策展人投入了联合策展工作,他们的成果也将在分散于亚洲的四个不同城市巡回展出。正如策展人在前言所道,“通过艺术与知识层面的努力,重新审视和理解亚洲现状”,展览探寻着一个宏大的主题:这便是亚洲的地域本身。

在中国台北的展览期间,“失调的和谐”组织了一场“马拉松”谈话,无论是策展人还是艺术家,他们每个人有 15 分钟的时间谈论任何他们想谈论的东西。在这个场合中,郝敬班谈起一部名为《官场斗》的单口相声。出生于北京的相声名家刘宝瑞和台湾的吴兆南曾分别录过两个不同版本,它们在大体上保持了几乎一字不差的一致,但这恰恰使一些细节的差异变得尤为突出。郝敬班又提到历史学家葛兆光的著作《宅兹中国》,后者认为如果中国人只有一面西方的镜子,那么就只能看到历史的表层和大体的轮廓,无法真正摸清历史的全貌,也看不到历史的细部。相反,从“周边”发现“中国”则能够让中国走入“在多面镜中认识自我的时代”,比邻而居的文化曾经共享着某些传统,所有人期待着一种重新打量:认清彼此细部的差异,也就更有接近历史真相的可能。

郝敬班持续关注着这些议题,而这场亚洲文化语境的展览不单是她遭遇的与其相关的唯一现实。2019 年,郝敬班入围了上海外滩美术馆与HUGO BOSS 联合举办的“HUGO BOSS 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这项聚焦于大中华及东南亚地区新锐艺术家的奖项发起于 2013 年,如今已经成功举办三届。与郝敬班共同入围的还有其他三位艺术家:许哲瑜、Eisa Jocson 与 Phan Th?o Nguyê。他们分别来自中国台湾、菲律宾和越南。通过对亚洲地区艺术家的评选并对其作品进行综合呈现,“HUGO BOSS 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在某种程度上将打造的奖项置于亚洲文化语境之下。它旨在重新衡量差异,并因这个大胆的尝试而使“亚洲”概念跳出了策展研究的学术范畴,于艺术系统的制度机构和权力体系内获得了更具开放性的讨论尺度。

上海外滩美术馆所在的亚洲文会大楼曾是上海博物院所在之地,为社会教育与文化交流带来重要的影响。

事实上,奖项主办方上海外滩美术馆似乎也通过这一奖项发出了来自机构的信号。外滩美术馆所在的亚洲文会大楼始建于 1932 年,曾是上海博物院的所在地,也曾是远东地区中国标本和文物收藏最为丰富、影响最大的社会教育和文化交流机构,在历史上积累了遍布亚洲的跨区域、跨领域合作者网络。外滩美术馆一方面继承了独特的建筑遗产,另一方面又在续写机构历史的使命下试图维系多样性的思考立场。馆长 Larys Frogier 曾在接受采访时如此理解亚洲语境:“‘亚洲’并非一片有着既定身份认同的广大地域,而是一个不断建构中的概念,值得发问和思考;亚洲范围内重大的社会、经济、文化变迁将不断重塑当代艺术的区域格局。此外,亚洲的经济、文化发展基于不同的背景,有着各不相同的模式,值得深入分析;加之全球化的背景下,我们对现实的呈现应充分凸显共性与个性的张力,以及这一张力必然生成的多样性和各种对立。”

忠实呈现这种共性与个性的张力以及随之产生的多样性,成为奖项努力的目标。反观此次入围的四位青年艺术家,外滩美术馆在公布入围名单时形容他们的创作“基于自身的历史与文化语境,各自发展出独特的艺术实践与突破性的艺术语言”。而对于更广泛的社会群体而言,“自身的历史与文化语境”又意味着什么?这是否是一个跨越了语言藩篱的“亚洲”概念在不同的艺术实践中所呈现的翻译版本?由此,在自身创作与在地语境互动的过程中,尤为可贵的是艺术家对语境的反应。他们不得不面对自身的文化土壤,又要同时坚持自己的判断习惯。而奖项评委会在对他们的长期实践进行考察后,似乎肯定了在这个探索过程中,他们总归是做对了点儿什么。

今年,“HUGO BOSS 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入围艺术家作品展将于 10 月 18 日至 12 月 15 日在上海外滩美术馆举办,最终获奖者将于 11 月公布。展览不会围绕任何明确的策展概念进行统筹,而是选择展出艺术家最想呈现的东西,令观众在现场感受并认清那些细部的差异。

郝敬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是“北京舞厅”系列。从英国留学回来后,她偶然听朋友说起了北京的舞厅——这位朋友的消息来源是一位出租车司机——这种在建国初期短暂流行于市民生活中的娱乐形式,经历了数十年的沉寂,又在“改革开放”后悄悄重振。郝敬班首先通过影像《下午场》(2013)对一个现存的舞厅进行了观察和记录:一些或许早已不属于社会主流的消费人群默默地走进舞厅,在舞会开始前零散地社交,又随着音乐涣散地起舞,镜头平滑地扫过这些人物,连同背景里迷幻的灯光和斑驳的墙面,刻画出一种不再外涌的平缓的人物心理状态。

郝敬班创作的影像作品《小舞》(2012)

《我不会跳舞》(2015)作为系列中的第二部,则调动了丰富的历史想象力。通过四张荧幕,融合纪录影像、经典电影片段与文本,作品重新勾勒出舞厅历史的轮廓。郝敬班提供的叙述首先基于她个人对于这段历史的感受。在采访中,郝敬班表示一开始自己对现实中的人物感兴趣,或多或少有点儿“浪漫化”他们的生活,但对自己是否过于想象和“浪漫化”她记录的人物和时空的反思,其实成为了创作整个项目的一条重要线索。因此,郝敬班将自己在 2016 年的个人展览起名为“过浪漫主义”。但历史记忆本身似乎并没有被“浪漫化”,无论是主人公的口述,还是从20 世纪 50 年代的影片《青春之歌》与《虎胆英雄》中截取的舞厅桥段,它们坦诚地履行了自身在影像中的责任,勾连起一部或许断裂、或许永远存在于某些心理角落中的舞厅历史。

郝敬班创作的影像作品《慢镜头》(2018)

“满映”(株式会社满洲映画协会)是郝敬班近期关注的主题,围绕着它形成的第一部影像作品《从南湖公园到红旗街》(2018)首次呈现于展览“不速之客”。作为上世纪 30 至 40 年代位于日本殖民统治下的满洲的政治宣传电影公司,“满映”是一段因种种原因被人遗忘的过去。郝敬班以三条故事线索组织叙事,试图发现在被压抑、被编纂、残缺或完整的语言中——甚至包括沉默在内——历史和记忆存在的样貌。

郝敬班创作的影像作品《下午茶》(2013)

或许接连的“历史叙事”使郝敬班的作品容易被打上特定的标签,但艺术家认为自己之后的创作“很可能不是这样”:“回到‘北京舞厅’系列,当我遇到那些舞厅里的人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历史——这些人生活在此时此刻,而历史永远不是那个‘终点’。”

郝敬班创作的影像作品《三浦先生扮演甘粕正彦》(2018)、《从南湖公园到红旗街》(2018)

许哲瑜的创作常常受到社会新闻的启发。台湾地区的新闻报道强调娱乐性,在没有足够素材可以剪辑使用的情况下,媒体会以 3D 动画技术作为辅助,将新闻事件的过程甚至细节进行还原,并配合生动的画外音。这种被称为“动新闻”的手法时常用于讲述有关色情、凶杀等类型的案件。在作品《完美嫌疑犯》(2011)中,许哲瑜寻找到了发生在他家附近的五个不同案件,分别创作出五个“案发现场”,然后让动画主人公将新闻事件“表演”出来。在实践的过程中,许哲瑜逐渐理解到媒体的本质,媒体不仅呈现了现实生活的切面,同时也是“一种历史的塑造”,影响着历史甚至是集体记忆。因此,许哲瑜接下来的创作则向着集体记忆与私人记忆的关联性靠近。

许哲瑜的录像装置《重新破裂》(2017)

《麦克风试音:致信黄国峻》(2015)或许是许哲瑜最为动人的一部作品。2003 年,三十二岁的台湾作家黄国峻自缢身亡。在自杀之前,黄国峻曾给母亲写过一封信。没有人以为作家在这封信中讲述的忧郁和自杀倾向是认真的,毕竟信的内容充满了对死亡的戏谑。然而,两个月后黄国峻真的自杀了。许哲瑜以第一人称叙事,在这封信的基础上串联起了黄国峻的人生故事,并赋予了故事本身不曾拥有的多层观看经验:他拆解了别人的记忆,也同时拆解了他自己的。

单频道录像《1970年11月11日》(2012年)、录像装置“麦克风试音”(2015)与其展厅现场。

2016 年,许哲瑜在 Vanguard 画廊举办了个展“没有来自家的消息”:一部同名动画片和几组与片中内容相关的静物与照片组成了展览全部内容。艺术家三十七岁的哥哥曾经是江湖浪子,背上刺满了刺青,后来却成为一名父亲。许哲瑜以“说书人”的口吻讲述着这段家庭往事,观众的意识游移在艺术家有意制造的真实与虚构之间,最终体会到的是蹉跎的命运与一个男子对青春岁月的告别。观众也很可能会在心中默默推敲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展览中陈列的所有物件都是证据。许哲瑜巧妙地展现着记忆被构建的过程,无论真实与否,似乎没人可以否认,这些记忆皆来自于日常生活。

Eisa Jocson 与上海外滩美术馆结缘于 2018 年的一次现场行为表演。Jocson 当时带来的作品是《公主研究》(2018):她和搭档身穿白雪公主的戏服,不断重复着迪士尼经典动画《白雪公主》中的动作,并不时发出戏剧化的笑声。但演出令人意外的地方在于结尾,Jocson 将身体前倾甩向地面,裙摆被掀起,遮住了她头上的红色蝴蝶结和那副完全按照迪士尼经典公主形象打造的妆容,向观众露出了藏在裙子里的下肢。Jocson 勇于展现这样的真相:当白雪公主说出“I"m white, snow white”时,观众看到的是 Jocson 菲律宾肤色的双腿。

Eisa Jocson 于 2017年所作《表演身体经济学,一场表演讲座》

“肤色”是 Eisa Jocson 创作中的主要元素,潜藏着艺术家对菲律宾历史与社会现状的思考。曾经深受美国殖民影响的菲律宾社会,如今又在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体制下参与着劳动力的分配。无数像 Jocson 这样的菲律宾人,在美国精神的鼓动下前往美国工作,但诸如肤色这样显著的身份差异又阻碍了他们在其他社会获得身份认同:一个菲律宾人因为肤色问题,也许永远不能在迪士尼乐园里扮演白雪公主。Eisa Jocson 的表演与其说是直接揭露了这种文化暴力之下产生的身份矛盾,倒不如说她表达了自身对于现实的困惑。

作为编舞家和舞者,Eisa Jocson 受过视觉艺术家的训练,同时具有学习芭蕾的背景。她的另一件作品《猛男舞基础教学手册》(2014)通过其自身的舞蹈经验探讨了两性关系。猛男舞夸张的肢体演绎强调了男性身份的特点,在对这类舞蹈的编排和舞姿进行研究之后,Jocson 设计了一套教授女性学习猛男舞的课程。这套课程分为八组练习,大量动作分解插图配合指导性话语,煞有介事地向观众展示了一项看起来严肃认真的研究项目。在 Jocson 亲自演绎的“猛男舞”中,她的表演也同样严肃认真。或许 Jocson 真的希望所有女性都能试试这套舞,这让她们看起来像个战士。

《猛男舞基础教学手册》(2014)通过其自身的舞蹈经验探讨了两性关系。

《热带午睡》(2017)开始于越南农村一片宁静的稻田。这是一个“农业社区”,唯一的建筑物是一座尘土飞扬的被废弃的小学。Phan Th?o Nguyê 将一些儿童的彩绘图像放置在教室的木桌上,营造出午睡的场景。随后,一些真正打着呵欠的男孩女孩醒过来了,他们在没有教师、没有约束的情况下,重新在这片稻田中演绎了一些越南神话中的故事。他们在泥土上漂浮,与 Phan Th?o Nguyê 从街上拾得的向日葵彩灯在暗夜的蛙声中共舞。梦境与现实模糊不清,映照着 Phan Th?o Nguyê 在社会习俗、历史和传统中发现的暧昧问题。

Phan Th?o Nguyê 的彩色双频道录像《热带午睡》(2017)

事实上,Phan Th?o Nguyê 想要探讨的问题涉及越南在上世纪 50 年代的黑暗时代,彼时国家在经济和意识形态上都处于苦苦挣扎的情况。土地改革和许多与之勾连的政治实践使许多人丧失了尊严和生计,但这段历史至今仍然处于尘封的状态,越南的国家教育课程中没有呈现有关这段历史的任何内容。Phan Th?o Nguyê 的影像中四处散落着童年的无罪感,而由这些孩子演绎的神话,则像是历史选择的一种言论,它是否属于事物的“本质”却亟待讨论。艺术家想要引导所有人思考:如果我们无法认识和理解之前的梦想和恐惧,我们的人性将变成什么样?

Phan Th?o Nguyê 的装置作品《神奇的弓》 (2014–2017)

“这些作品中的场景反映了我的社会关怀,与此同时,它们也展现了我是如何通过视觉语言来表达自身信念的。我们应该拥有承认过去的能力,以便在此刻的现实中平静地生活。”Phan Th?o Nguyê 在自述中说道。尽管她的态度坚决,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作品所呈现出的温柔肌理。2018 年,Phan Th?o Nguyê 还参加了第二届银川双年展。参展作品《罗德之旅》(2014-2017)是一张张摊开在墙面上的书页。

Phan Th?o Nguyê 在现成书本上绘制的水彩作品《罗德之旅》(2014–2017)

一系列看似轻松愉悦的水彩图案实则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曾经通用的某种越南文字在外来殖民文化强行入侵的过程中逐渐消亡,随之灭绝的,还有这种文字携带的文化特征。Phan Th?o Nguyê 的角色从来不是声嘶力竭的讲述者,她选择默默邀请人们走进这个悲伤的故事。

Phan Th?o Nguyê 以干黄麻纤维、黄麻杆,青铜,线为媒介来创作装置《无题(头)》(2013)。

2014 年,位于香港的亚洲艺术文献库举办了展览“拼凑亚洲”;2015 年,第二届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拉开帷幕,题为“陌生的亚洲”。“亚洲”在这些展览中成为一个不断展开与生发的讨论议题,策展人们与大众分享着他们理解“亚洲”时产生的思辨,也在同时揭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现实——正如这些展览的标题所言——亚洲是需要“拼凑”的,亚洲是“陌生”的。

正是在这样的考量下,外滩美术馆邀请了来自亚洲不同地域与机构的代表性人物来甄选艺术家:蔡影茜、谢丰嵘、李佳桓等10位在亚洲艺术语境中十分活跃且常常抛出新颖见解的观察者首先共同起草了一份艺术家长名单,并随后交给以 Larys Frogier 为主席且由曹斐、Patrick D. Flores、Gridthiya Gaweewong、Sunjung Kim、卢迎华担任成员的评委会最终敲定入围者。

由此,“HUGO BOSS亚洲新锐艺术家大奖”似乎在体量巨大的展览之外开辟出了另一条解读“亚洲”的通道,一种包罗万象的宏观视角似乎不是最佳的选择。反而,细细梳理每一位艺术家个体在自身创作中产出的丰富反馈,让交流在多元化的基础之上徐徐展开,或许才是一座美术馆脚踏实地的使命——令观众感受到潜伏在艺术家创作背后的、或许是从各个地方发出的一声声亚洲心跳。

(文章来源于Wallpaper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