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块 艺术家「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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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图为桑火尧作品《今年》（局部）
见到桑火尧之时，北京大山子地区刚刚降为低风险区，往日熙熙攘攘的798依旧清冷。亚洲艺术中心600平方米的空间内，开着最大的暖气和空调，桑火尧色彩明亮的“方块”置身其中，仿佛寒冬里的“一把火”。
受疫情影响，2020年年底开展的“境象主义——桑火尧作品展”，直至2021年1月16日才举行开幕式。与桑火尧在亚洲艺术中心谈了两个小时，前一个小时在适应他那浓重的杭州普通话，后一个小时迷上了他看似简单的作品背后的故事。
境象主义——桑火尧作品展展览现场亚洲艺术中心（北京） 2020
01
生于1963年的绍兴
少时常游东山寻迹王谢
深谙宋元绘画精髓
读书时经历美术思潮
却能独善其身
好的艺术家，首先要有辨识度，方块就是桑火尧的标志。桑火尧可能是全世界画方块最多的艺术家，从1998年画到今天，一张画上经常能看到数百个，甚至成千上万个方块。“桑氏方块”的诞生，源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桑火尧去国外的展览经历。
改革开放后，中国艺术家越来越多地走上世界艺术舞台，尽管当代艺术已经有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中国画依然难以摆脱不被国际语境接纳的窘境。桑火尧回忆，那时候中国画在国外的展览，往往是开幕等于闭幕，拿出去再带回来，或者低价卖给一些华侨。
类似的事情多了，并没有挫败桑火尧创作的信念，反倒激发了他的斗志：中国当代艺术家应该要有社会担当，不能只吃古人的“粮食”，而是要有真正的开放情怀，把中国的文化艺术推向世界。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去探索，在古人基础上寻找新的艺术生发的可能性？
20世纪初期，林风眠先生就敏锐地指出，艺术家要表达出与时代气息相呼应的情绪，必须从形式入手。西方现代艺术的革命，也是以形式为切入点，进而达到对现代社会敏感而又深入的表现。
近代以来，中国画的现代性实践之路走得漫长又艰辛。90年代的“实验水墨”实践始终褒贬参半：一部分人认为过于接近西方，而另一种批评来自水墨内部，认为舍弃了传统水墨的笔墨精髓，只是在玩形式主义的游戏。
路在何方？只有作品和时间可以给出答案。
桑火尧一直小心翼翼地实践着现代艺术本意要加以保护的东西——实验精神，而他的实验始于1998年。生于绍兴，此地人杰地灵，少时特崇拜东晋人士谢安与王曦之，故常在自己的家乡东山上，追寻王谢的行迹，欣赏他们虚无、澄明、清远的士人胸襟，读书、习书、绘画从小一直是日课。后来，在中国美术学院系统学习中国画，深得宋元绘画之妙。
在江南烟雨中长期浸染的“水墨”气息，加上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研习，这样的养分让桑火尧早在20年前便做出了与众不同的选择：中国画的革命需要中国意象结合西方抽象，但是要与西方拉开距离。
《桃花源记》 236x122cmx3 绢本综合 2016
《桃花源记》作为一个母题，无数次出现在中国画作品中。桑火尧创作的《桃花源记》带着他中学时阅读的印记，但是在绘画的处理手法中脱离了实景描绘，他在绢上用浓、中、淡不同的墨色，使用三联并置的方式塑造了一个充满光感的虚无场景，难以计数的方块构建了多重空间，偶尔在画中透出的“光”仿佛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无穷想象。每位观者伫立在画前，心中都会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桃花源。
破界，这或许是站在这张画前很多人想到的词。桑火尧作品中既有对中国水墨画的敬意，也有对水墨画改革的决心和实践。无论是用宣纸还是绢，无论是绘画还是装置，无论是中国意象还是西方抽象，打破了媒介、形式的限制，桑火尧以方块作为自己笔墨的基本语言风格，在中国画的意象绘画中寻找到一种新的形式意境。
02
90年代的“陌生经验”
现今的“境象主义”
境象主义
与方块符号
独一无二
桑火尧的画很具有“欺骗性”。如果只是一瞥，或许很容易被色彩和方块构成所欺骗，这种初见时的简单感，其实是个复杂的过程，透过现象看本质，唯有看到从艺术家个体出发，才能看到其纯粹抽象的性质。
绘画愈单纯，愈接近艺术的本体。
《心灵之光》 122x220cm 绢本综合 2019
方形是一种简单的几何图形，却在哲学、宗教、美学等领域有着诸多象征意义和内涵。尽管在中国文化中经常能够看到方形，比如“天圆地方”“方块字”，甚至老庄哲学中都有方形的影子，但是方块几乎没有出现在中国画的创作中；西方有方块，却没有块面的叠加。这几点综合起来，成为桑火尧决定用方块作为自己符号的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他在思索把中国画中的线拿掉后，会不会是中国画新的可能性。
《依然玫瑰》 80x80cm 绢本综合 2017
“书法的这条线一直是文人画是否有高度的很重要的评价，而之后中国画创作的实践里，大家都不太敢放弃，所以一直沿袭古人的古法。我认为，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如果舍弃这条线，水墨画也许是另一条康庄大道。”桑火尧说。
在桑火尧的水墨实验中，不难看到他在中国画中所做的“减法”。他以大小有异的方块为基本元素，然后在即兴处理的过程中，用不断措置、叠加的手段，构成了不同的画面关系，同时，通过三矾九染的传统方式，还使画面具有晶莹、通透、波动与薄中见厚的效果，进而叠加了中国意象和西方抽象的气韵。
《胡笳十八拍》 尺寸可变 绢本综合 2020
在《胡笳十八拍》这件由18幅小作品组成的绘画装置中，桑火尧将他在这首古曲中感受到的民族、故乡、亲情，纷纷呈现在画面之上。如何能在平面绘画中听到旋律？这不仅考验艺术家对音乐的理解，更为关键的是艺术家的手头功夫——能够准确地画出自己心中的气韵。
这件作品置身于亚洲艺术中心的展厅内，与空间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2008年起，亚洲艺术中心提出“新东方精神”，即立足于自身传统文化观念和价值体系上，在充分融合东西方美学理论精髓后而产生的另一种当代美学。
经过十余年的实践和探索，这一理念受到艺术界、学术界的赞誉和认可，这也是长期致力于美术馆展览的桑火尧，选择亚洲艺术中心举办展览的重要原因——对于重塑东方美学的执着。
1999年的创作
2010年的手稿
桑火尧将1998年称为二次出发的起点，这一年，他确立了以方块为语言的表现手法。而2000年是桑火尧艺术真正的转折点，他在理论上对自己的水墨艺术进行了梳理，提出了“境象主义艺术”的概念，建构了境象主义艺术风格和理论思考。
境象主义是21世纪初科技与信息发展过程中，艺术家重新构建的时代艺术，它深入混沌，保持生发，看似抽象实则自然，既非具象、印象和意象艺术，也不是即兴的、无意识的抽象艺术。它源于中国，是中国艺术家对水墨的探索生发出来的一种艺术现象，让中国水墨在承载了东方意境的同时，具备了国际审美的可能性。
桑火尧美术馆个展，依次：北京今日美术馆（2011）、上海美术馆（2012）、上海龙美术馆（2019）
境象主义渐渐发展成桑火尧的艺术观，他的数个美术馆展览也是以此作为展览题目。2019年在上海龙美术馆举办的个展中，还出版了《境象主义——桑火尧论文集》。
论文集中除了1985年至今的艺术随笔，还用近150页的篇幅，着重阐释了“境象主义”理论的生成和发展。每篇文章的参考文献均达有20余条，从画论到西方美术史、哲学史、社会学史等，涵盖学科广泛。
境象主义——桑火尧作品展展览现场亚洲艺术中心（北京） 2020
03
他的作品
包含大量私密内容
方块、境象、光是他的三大元素
光与东方美学更接近
光也是科技和时代的象征
如果说1998到2008年是桑火尧探索用方块创作的前十年，那么2009年至今的后十年是他不断总结、推广自己理念和方法的十年。桑火尧用了22年的时光探索了这个“科学＋艺术＋哲学”的问题，他执著地探索着这一追问。
“我的作品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思考，我非常看重作品中的空间感。单一色彩的构建其实需要光的应用，我的每一件作品几乎都是四边比较饱和，中间呈现光感。如果单一色彩的画面缺少光的视觉元素，就会太单调了。只有加入了光感，才够把中国水墨的色彩发挥到极致，气韵才更加生动。”桑火尧说。
《天上人间》 50x50cmx2 绢本综合 2020
光是西方绘画中常见的元素，而如何将其融入中国画是近代的一个课题。传统中国画、中国水墨媒材缺乏对光的表现，一直以来桑火尧有意探究水墨对光的表达，让水墨与时代同行。他的作品除了媒介运用上的清透，还有空间的布局上的呼吸感，他用近似瓷器冰裂纹的形式营造的“光”，让画面与观者、社会、时代发生关系。
光、科技、未来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艺术家在《深远之光》这件深灰色作品中呈现出的理性向上的光带是一种不确定又神秘的光，悠远又深邃。他在其中塑造的光，充满神性的光，正是当下科技互联网时代的温暖、爱抚人性的一种精神关照。
《深远之光》 540x217cm 纸本综合 2019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艺术评论家殷双喜指出，桑火尧的水墨用抽象的笔墨语言表现了当代人丰富的视觉感受和内心世界，这也是艺术家隐秘情感的表达。当下，光被赋予了多种含义，希望之光、理想之光、科技之光，光更像是一种表征，一种期盼。这也是艺术家借助光而抒发的情感表达。
2020年是境象主义提出的20周年。20余年来，桑火尧牢牢践行自己的学术、艺术理念，而2020年又是抗疫之年，在这一年的新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艺术家如何用境象主义的理念来表达最隐秘的情感。
作品《日志》中，记录了2020年的全球生态：新冠病毒、国际政治关系、全球经济衰退等等，作品将具象的文字和符号叠加在一起，用这一特殊的表现形式记录2020年。同样的手法也出现在《今年》这件作品中，他将全球通用的英文This Year（今年）融入作品中，希望今年被历史铭记，并通过艺术的方式为未来存照。
《今年》 122x220cm 绢本综合 2020
《日志》 122x218cm 绢本综合 2020
桑火尧喜欢石涛的“白云自是无情物，随我枯心缥缈中”，一切都自由性起，自在运行。观察者当下的心识，决定了整个世界现在的样子。桑火尧的作品虽然不是我们常见的山水秀色，却是艺术家面对自然时所获得的个人内在的视觉的自然。
“艺术家的审美必须要领先这个时代三五十年，你的艺术创作才有价值，你的思考才有意义。我的作品是为未来而作的，艺术这件事，其实是自上而下的。”桑火尧说。
《二十四史——关于时间与空间的回响》45x45x45cmx12 木头、水墨、综合材料 2016
撰文/艺术栗子
图片/桑火尧、亚洲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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